254 白首搔断仁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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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远处，马岭策马而来，面上满是焦躁，“老大，我们得走。”
入秋时候，枝叶零落，堆在城中轴道之上。
逆光之下，看不清面容。
马岭给了拓跋元一一拳，“我们可是发了誓的，‘富贵由天，同生共死’，又怎么能留下老大一人？”
老翁面色骤变，伸手去推拓跋元一，“快走！还不快走？！”
拓跋元一胸中又似火烧，又似热血激昂。
拓跋元一咬了咬牙，发出一声冷笑，“老家伙，别想骗我，你以为说这两句好听的，就能把我骗走？”
老翁抬起头来，嘴唇颤抖，“没错，你走了弯路，成了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可小野啊，这种时候，我……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拓跋元一不仅是山匪，更是北境马匪，无冕之王。
他捏拳就打，“你弃城而逃，还敢回来！”
拓跋元一皱了皱眉，寒声道：“遇到我，你也不比遇到狄军走运。”
“不只是我。”老翁指向别处，“城里也就剩我这种老骨头。走？又能走到哪儿去？还不是成了年轻人的负担，不如留下。再说了，故土难离，落叶归根。根在这儿，又能走到哪儿去？”
只是这城静得可怕。
“好！”拓跋元一扬鞭立马，“今日，便为你，为我们破了这噩梦！”
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假的，毕竟是假的！”老翁急切道，“你们若是真遇上狄军，还不是要被识破？到时候才是遭罪。”
于远坡驻马。
冀军来到，顿解此围。
一日后，马贼仅剩百人。
拓跋元一全身脱力，瘫坐墙头。
另一弟兄挠头，“我们的命都是老大救得，老大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重拳一挥，门板应声崩裂，门后之人仰天倒地，却是爬不起身。
马岭叹了口气，“故土难忘。”
话音落，一骑领头。
拓跋元一看他一眼，“每次归来，你都做这等姿态，又是何必。”
拓跋元一竖起两指，侧挥两下。
拓跋元一沉默了片刻。
那老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上前几步，拽住拓跋元一衣袖，焦急说道：“小野，你也快走吧，若是那些狄军来了，你们也要遭殃。”
他还有骏马，还有烈酒，还有快刀，还有肝胆相照的兄弟。
“你是……”拓跋元一思索片刻，猛然抬头，“你是天远城的县官！”
马岭一脸茫然，“老大，你说什么？”
扬獍侧晃半步，轻声说道：“我有一个机会，让你成为英雄！”
却见一年轻儒将，走至跟前。
他将老人推开，以他本事，自然不怕老人逃跑。
拓跋元一眉头稍皱，“难道是空城计？”
拓跋元一将那人衣领拽起，才发现，面前是一位老人。
拓跋元一骤然沉默。
拓跋元一心中发寒，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了？想来也是，我可是马贼，你们这些平头百姓，那个不是恨我入骨？这种时候惺惺作态，谁会相信？”
拓跋元一眉梢稍挑，“你为什么不走？”
奔到近处，天远县城，却令拓跋元一大吃一惊。
马贼走得不快，身后弟兄分工有序，左右张望。
来人，正是扬獍。
拓跋元一微微一怔，随后挥手将老翁推开，“老子特地换了狄军甲胄……”
拓跋元一似是有些走神。
拓跋元一把住马首，遥望县城，面上无悲无喜。
数百马贼力抗数千狄兵。
就在此时，有手下奔来，“老大，可找找你了。城中只剩一些老弱，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拓跋元一怔怔出神，“什么玩意儿？老子就是一个马贼头子！”
拓跋元一抬头去看，仍能见到城头冀军旗帜。
拓跋元一看了眼身后弟兄，“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们不必随我一起。”
马岭紧闭双眼，低下头去，“几成梦靥。”
拓跋元一立即拽紧缰绳，身后骑兵顺次停步。
拓跋元一全身血污，眯眼看他，“我是我副将马岭还活着，他就会告诉你，谁敢这么俯视老子，马上就会被剁碎了喂狗。”
拓跋元一骤然捏紧长刀，拖刀遥指狄军，“老家伙！你就在城里看着！今天！谁都别想，越过此门！”
城中有人！
拓跋元一这才回过神来，“你刚刚说……”
“我们是走不掉的。”老翁面上却是浮现淡淡微笑，“可至少，你们能活下来。”
余光一瞥，见到人影闪过。
副官马岭落他半步，同望县城，眼神之中夹杂回忆，悲愤，怀念。
远处平原尽头，已能望见奔马扬尘。
若非那次万人围剿，只怕连“无冕”二字，也得去掉。
趁火打劫，马匪历来如此。
那老翁已至古稀，又如何推得动拓跋元一，急得满头大汗，“小野！你从小就不听话！这种时候，还不快走，要等什么？”
放眼去望，城中屋舍完好，也不像被狄军洗劫模样。
大手一挥，马贼涌向县城。
行步向前，一切如常。
“这些百姓，是很愚昧。”拓跋元一似是自言自语，“他们斤斤计较，只顾眼前利益，自扫门前雪。他们盲从，平庸，冷漠，庸碌一生。可是……可是他们……我说不明白，讲不清楚，你懂不懂？”
那笑容，令拓跋元一陷入混沌。
街道依旧是那街道，屋舍依旧是那屋舍，一如往昔。
“怎么？”拓跋元一皱眉。
“你们……”拓跋元一抿住双唇。
不知不觉，他已被推出门外。
当年他如野狗一般跪地乞求，众人对他冷眼旁观，今日，他又何必假做圣人？
“不，你有潜质，你能够为冀国，为冀国百姓，做得更多。”扬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只是冀国输得还不够，还不够啊。”
面前老人，却是望他面孔，定定出神，“小……小野？”
宁为罗刹鬼，不做伪佛陀。
马岭行到拓跋元一身侧，“老大，现在……”
那次围剿，令他部下损失惨重，更令他困于半步天位，不得寸进。
小野，是他儿时小名，面前之人，怎会知道？
天下何处不得去？
狄国入侵？
这次，轮到拓跋元一愣神。
回过神时，马贼穿过城门而出。
故而，狄国不是朋友，冀国更不是伙伴。
拓跋元一骤然顿住马脚，回头张望，望着那城门之上“天远”二字。
别人说他坏事做尽，他不在乎。
拓跋元一也是凶恶，他此时只想知道城中百姓去往何处，就要张嘴喝骂。
那老翁也没逃跑意思，反倒是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走不走运，听说狄狗子要来，县里人多是走了。”
老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来人蹲下身子，上下打量拓跋元一，“现在呢？”
大批人马，便停在城墙之外。
转角旧墙，还有他当年刻的乌龟，只是这么多年，又被别的孩子，刻满了其他纹路。
须发皆白。
拓跋元一狠狠捏住缰绳，扬起拳头，“你忘了这一城老小，如何对待我们？如何对你家人？”
远处，便能见天远县城墙破败。
“马岭！”他突然将马岭叫住，“或许你说的没错。”
马岭先是错愕，随后露出笑容，伸手按住拓跋元一肩膀，“我懂。”
他截了一队狄军，扒了狄军甲胄，率一众弟兄，奔赴天远县。
拓跋元一慢慢从戒备，变作闲庭信步，最后入眼皆是回忆。
只见那城门大开，一眼便能望见城中街道，道中空无一人。
天远县城，一日之内，未被踏足半步。
问题出在哪里？
在他愣神时候，面前老人反倒是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原来是小野。你穿着狄军衣服，我还以为是狄军入城了呢。”
他回过头去，却见到城中老人，不知何时，聚在城门之内。
狄军还未至此小县，拓跋元一已在路上。
那手下又唤了一声，“老大？”
拓跋元一率先踏入城中。
“呫嗒”蹄音响在道上，又应声而回，空空荡荡。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兵痞子啥也不懂，只要老大点头，什么都行……”
不过这没关系。
拓跋元一扭过头去，却听到“呯”的一声。远处有一屋舍房门晃动。门缝之后，似有人影耸动。
天远县城血战一日。
因为也无人关心他何至于此。
那老人浑身发抖，似死怕极。
他拎起长刀，立即跃下马来，几步奔到门前。
与他相遇老翁，尽力吼道：“小野！你们快走！”
何以，人去城空？
身后骑兵分做两股，朝两侧分流，分头调查城中情况。
微笑，涌在拓跋元一嘴角。
拓跋元一双目一蹬，“区区空城，就想吓我？当老子是那穿女人衣服的司马仲达？”他扬起长刀，朝城门一指，“众兄弟！随我入城。”
马岭面露难色，“狄军，狄军朝这边来了。”
这吃人的世道啊，谁又饶过谁？
马岭领着一队离去，拓跋元一一人，顺着城中大道，继续向前。
“老大！”远处，马岭策马而来，面上满是焦躁，“老大，我们得走。”
入秋时候，枝叶零落，堆在城中轴道之上。
逆光之下，看不清面容。
马岭给了拓跋元一一拳，“我们可是发了誓的，‘富贵由天，同生共死’，又怎么能留下老大一人？”
老翁面色骤变，伸手去推拓跋元一，“快走！还不快走？！”
拓跋元一胸中又似火烧，又似热血激昂。
拓跋元一咬了咬牙，发出一声冷笑，“老家伙，别想骗我，你以为说这两句好听的，就能把我骗走？”
老翁抬起头来，嘴唇颤抖，“没错，你走了弯路，成了恶贼，人人得而诛之。可小野啊，这种时候，我……我……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
拓跋元一不仅是山匪，更是北境马匪，无冕之王。
他捏拳就打，“你弃城而逃，还敢回来！”
拓跋元一皱了皱眉，寒声道：“遇到我，你也不比遇到狄军走运。”
“不只是我。”老翁指向别处，“城里也就剩我这种老骨头。走？又能走到哪儿去？还不是成了年轻人的负担，不如留下。再说了，故土难离，落叶归根。根在这儿，又能走到哪儿去？”
只是这城静得可怕。
“好！”拓跋元一扬鞭立马，“今日，便为你，为我们破了这噩梦！”
应和之声，此起彼伏。
“假的，毕竟是假的！”老翁急切道，“你们若是真遇上狄军，还不是要被识破？到时候才是遭罪。”
于远坡驻马。
冀军来到，顿解此围。
一日后，马贼仅剩百人。
拓跋元一全身脱力，瘫坐墙头。
另一弟兄挠头，“我们的命都是老大救得，老大说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重拳一挥，门板应声崩裂，门后之人仰天倒地，却是爬不起身。
马岭叹了口气，“故土难忘。”
话音落，一骑领头。
拓跋元一看他一眼，“每次归来，你都做这等姿态，又是何必。”
拓跋元一竖起两指，侧挥两下。
拓跋元一沉默了片刻。
那老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上前几步，拽住拓跋元一衣袖，焦急说道：“小野，你也快走吧，若是那些狄军来了，你们也要遭殃。”
他还有骏马，还有烈酒，还有快刀，还有肝胆相照的兄弟。
“你是……”拓跋元一思索片刻，猛然抬头，“你是天远城的县官！”
马岭一脸茫然，“老大，你说什么？”
扬獍侧晃半步，轻声说道：“我有一个机会，让你成为英雄！”
却见一年轻儒将，走至跟前。
他将老人推开，以他本事，自然不怕老人逃跑。
拓跋元一眉头稍皱，“难道是空城计？”
拓跋元一将那人衣领拽起，才发现，面前是一位老人。
拓跋元一骤然沉默。
拓跋元一心中发寒，冷笑道：“怎么？说不出话了？想来也是，我可是马贼，你们这些平头百姓，那个不是恨我入骨？这种时候惺惺作态，谁会相信？”
拓跋元一眉梢稍挑，“你为什么不走？”
奔到近处，天远县城，却令拓跋元一大吃一惊。
马贼走得不快，身后弟兄分工有序，左右张望。
来人，正是扬獍。
拓跋元一微微一怔，随后挥手将老翁推开，“老子特地换了狄军甲胄……”
拓跋元一似是有些走神。
拓跋元一把住马首，遥望县城，面上无悲无喜。
数百马贼力抗数千狄兵。
就在此时，有手下奔来，“老大，可找找你了。城中只剩一些老弱，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拓跋元一怔怔出神，“什么玩意儿？老子就是一个马贼头子！”
拓跋元一抬头去看，仍能见到城头冀军旗帜。
拓跋元一看了眼身后弟兄，“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们不必随我一起。”
马岭紧闭双眼，低下头去，“几成梦靥。”
拓跋元一立即拽紧缰绳，身后骑兵顺次停步。
拓跋元一全身血污，眯眼看他，“我是我副将马岭还活着，他就会告诉你，谁敢这么俯视老子，马上就会被剁碎了喂狗。”
拓跋元一骤然捏紧长刀，拖刀遥指狄军，“老家伙！你就在城里看着！今天！谁都别想，越过此门！”
城中有人！
拓跋元一这才回过神来，“你刚刚说……”
“我们是走不掉的。”老翁面上却是浮现淡淡微笑，“可至少，你们能活下来。”
余光一瞥，见到人影闪过。
副官马岭落他半步，同望县城，眼神之中夹杂回忆，悲愤，怀念。
远处平原尽头，已能望见奔马扬尘。
若非那次万人围剿，只怕连“无冕”二字，也得去掉。
趁火打劫，马匪历来如此。
那老翁已至古稀，又如何推得动拓跋元一，急得满头大汗，“小野！你从小就不听话！这种时候，还不快走，要等什么？”
放眼去望，城中屋舍完好，也不像被狄军洗劫模样。
大手一挥，马贼涌向县城。
行步向前，一切如常。
“这些百姓，是很愚昧。”拓跋元一似是自言自语，“他们斤斤计较，只顾眼前利益，自扫门前雪。他们盲从，平庸，冷漠，庸碌一生。可是……可是他们……我说不明白，讲不清楚，你懂不懂？”
那笑容，令拓跋元一陷入混沌。
街道依旧是那街道，屋舍依旧是那屋舍，一如往昔。
“怎么？”拓跋元一皱眉。
“你们……”拓跋元一抿住双唇。
不知不觉，他已被推出门外。
当年他如野狗一般跪地乞求，众人对他冷眼旁观，今日，他又何必假做圣人？
“不，你有潜质，你能够为冀国，为冀国百姓，做得更多。”扬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只是冀国输得还不够，还不够啊。”
面前老人，却是望他面孔，定定出神，“小……小野？”
宁为罗刹鬼，不做伪佛陀。
马岭行到拓跋元一身侧，“老大，现在……”
那次围剿，令他部下损失惨重，更令他困于半步天位，不得寸进。
小野，是他儿时小名，面前之人，怎会知道？
天下何处不得去？
狄国入侵？
这次，轮到拓跋元一愣神。
回过神时，马贼穿过城门而出。
故而，狄国不是朋友，冀国更不是伙伴。
拓跋元一骤然顿住马脚，回头张望，望着那城门之上“天远”二字。
别人说他坏事做尽，他不在乎。
拓跋元一也是凶恶，他此时只想知道城中百姓去往何处，就要张嘴喝骂。
那老翁也没逃跑意思，反倒是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走不走运，听说狄狗子要来，县里人多是走了。”
老翁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来人蹲下身子，上下打量拓跋元一，“现在呢？”
大批人马，便停在城墙之外。
转角旧墙，还有他当年刻的乌龟，只是这么多年，又被别的孩子，刻满了其他纹路。
须发皆白。
拓跋元一狠狠捏住缰绳，扬起拳头，“你忘了这一城老小，如何对待我们？如何对你家人？”
远处，便能见天远县城墙破败。
“马岭！”他突然将马岭叫住，“或许你说的没错。”
马岭先是错愕，随后露出笑容，伸手按住拓跋元一肩膀，“我懂。”
他截了一队狄军，扒了狄军甲胄，率一众弟兄，奔赴天远县。
拓跋元一慢慢从戒备，变作闲庭信步，最后入眼皆是回忆。
只见那城门大开，一眼便能望见城中街道，道中空无一人。
天远县城，一日之内，未被踏足半步。
问题出在哪里？
在他愣神时候，面前老人反倒是如释重负，“谢天谢地！原来是小野。你穿着狄军衣服，我还以为是狄军入城了呢。”
他回过头去，却见到城中老人，不知何时，聚在城门之内。
狄军还未至此小县，拓跋元一已在路上。
那手下又唤了一声，“老大？”
拓跋元一率先踏入城中。
“呫嗒”蹄音响在道上，又应声而回，空空荡荡。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兵痞子啥也不懂，只要老大点头，什么都行……”
不过这没关系。
拓跋元一扭过头去，却听到“呯”的一声。远处有一屋舍房门晃动。门缝之后，似有人影耸动。
天远县城血战一日。
因为也无人关心他何至于此。
那老人浑身发抖，似死怕极。
他拎起长刀，立即跃下马来，几步奔到门前。
与他相遇老翁，尽力吼道：“小野！你们快走！”
何以，人去城空？
身后骑兵分做两股，朝两侧分流，分头调查城中情况。
微笑，涌在拓跋元一嘴角。
拓跋元一双目一蹬，“区区空城，就想吓我？当老子是那穿女人衣服的司马仲达？”他扬起长刀，朝城门一指，“众兄弟！随我入城。”
马岭面露难色，“狄军，狄军朝这边来了。”
这吃人的世道啊，谁又饶过谁？
马岭领着一队离去，拓跋元一一人，顺着城中大道，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