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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海斯顶斯以前之诺曼征服 1042—1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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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曼人和不列颠

    从阿尔弗勒到克弩特的百数十年内,支配不列颠的势力来自斯干条那维亚;从守教者爱德华(Edward the Confessor)即位后之一世纪内,则来自诺曼底。欧战全部历史几亦同受上述势力的影响,不过没有不列颠之甚而已。

    诺曼贵族本亦出身于斯干条那维亚,外琴人的移殖及作战能力他们保留无缺;但他们已同化于拉丁文化。因此之故,诺曼人有居于故乡及英吉利之斯干条那维亚人所没有的一种性质;诺曼人有统一政治及集中行政的本能;而上述的斯干条那维亚人则缺乏此种本能。这本能实为征服者威廉所传诸英吉利的最大德泽。

    使斯干条那维亚的势力不得逞志于欧洲,实诺曼人之功。外琴人在法兰西割据一个地方(诺曼底)的原意本在设立另一“丹法国”,但结果竟成传播法兰西封建文化之中心,法兰西之文字,武器,及礼俗竟由诺曼底而遍及于全世,尤其是纳普而斯,西西里(Naples,Sicily),及不列颠群岛。不列颠在没有能像莎士比亚所谓“自成一世界”以前,依违两可于斯干条那维亚及欧洲大陆之间者历200余年之久;至是,则它的运命完全定于操法语的诺曼公的手中。海斯顶斯之战(Battles of Hastings)不特为英史的枢纽,且对于全欧的将来有莫大的影响。不列颠与法兰西发生关系,而与斯干条那维亚不相往来以后,外琴人犹如樊笼中之鸟,被困于山罅之中,而不复能危及,或惹起耶教世界的注意。自海斯顶斯得胜的持矛骑士以“武士”(“chivalric”)理想及封建统系强北海岛国接纳后,外琴人及萨克森豪贵的余音渐渐湮没无闻,而耳目亦为之一新。拉丁言语,拉丁文学,及拉丁宗教遂睥睨一世,莫与之京。一直要到数世纪之后,不列颠始复能另有发展而重立北欧及南欧势力之平衡。

    诺曼武士

    但我们亦不可太把诺曼文化及拉丁文化并作一谈。诺曼人所携至英吉利之文化诚为法兰西·拉丁文化,————法兰西歌人搭易飞(Taillefer)及意大利僧侣郎佛兰克及安瑟伦(Lanfranc,Anselm)的文化,————但他们所移来的君主制度则是强有力的诺曼公之制度,而不是困居巴黎,微弱不振的法兰西王之制度。

    诺曼的国家

    诺曼国家是很特殊的;凡研究,及考求英吉利事物的起源者应特加注意。它和不列颠的几处地方虽同为丹麦人及诺威人所创立,然日后的制度则大相径庭,和法兰西其他各部亦不相同。诺曼底多数的居民本为旧时法兰西的农户,好耕田而不问它事;但陆地的贵族及沿海各港湾之商贾渔家则多来自斯干条那维亚。这些山罅居民的孙儿辈虽已采用法兰西人之语言,文字,风俗,宗教,而仍能克绍列祖列宗的冒险性,浪荡性,仍酷好海行。

    外琴贵人(jarl)在变为封建男(baron)时,学到了大陆上的骑兵战术。他与法兰西敌骑相遇于塞纳河时深佩他们战术的优良,遂弃先人之双柄斧而不用,而传袭了鞍上用刀使矛之法。他更积土为山,而筑木寨于上,以为御敌及镇压农民之助;于是他在国内的地位更形巩固。重胄骑兵及私家堡寨本为封建社会发达最高时之结晶;在诺曼人来英以先,英格兰固未尝有此。萨克森时代之豪贵固亦尝聚土为城,中建木寨,但绝无高高的土山。诺曼人初来时山寨犹以木制,日后则易以石料,而成为中古时代常见的石筑堡寨。

    11世纪诺曼人创立的分散帝国

    从位于法国西北部的家乡出发。11世纪的诺曼人创立了一个分散的帝国,他们所吞并的领土从北海到地中海。海盗武士们开的先例,一开始是作为雇佣军与意大利长期不和的伦巴底人和希腊人打仗。到威廉公爵入侵英格兰5年前的1061年,他们已征服了意大利南部的大部分地区,并入侵了穆斯林统治下的西西里岛。接着诺曼武士们夺取了希腊的卡福岛并入侵了拜占庭帝国的巴尔干地区。在1098年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期间,他们建立了安条克公国。

    诺曼封建主义

    诺曼封建制度本和法兰西封建制度一样,它们同具严格的属土性质。诺曼底的诸男所以要为诺曼底公服务,完全是由于食土的关系;不像英吉利的许多豪贵尚有因君臣个人的关系,或爱国的关系而为国王服务者。诺曼底公常和安如,梅纳,及不列颠尼(Anjou,Maine,Brittany)诸省作战,作战时诸男须在他的旗帜之下供奔驰。每男土(barony)所该出之武士数不等,有5人,有10人,以至30人;但为军事上之便利起见,总为5之倍数。这个军役制度,威廉日后严格的施诸英国。

    武士则受土于诸男,犹之诸男之于公,且裂土受土都为服军役的代价。男作战时————无论自己作战或随公作战————受土于男的各武士也得在男之旗帜下从征,————至少诺曼底的习俗是这样的。

    照通常办法,每年军役为40日,但有时为完成战役起见,封建主往往可以强求较长的期间。诸男间之私战,或诺曼底公和安如,不列颠尼诸省之战,数星期间本不难结束,但远征英吉利为绝不相侔之事。欲征服英国,除了尽封建的义务以外,非订立一种长期的志愿从军之约定不可。长距离之远征实非短时期之军役,有如封建制度下之服务期间,所能完成;交通进步后,封建制度便一蹶不起者,此即主要原因之一。封建制度本为防卫丹麦人及他种人来袭攻近乡而起:久战或远攻实不相宜;大国家更不能藉封建军役为攻守之道。

    从至尊以迄最卑,主臣的关系在诺曼底完全是固定的,属地的,且可承袭的————子承袭父的关系。在阶梯的最高一级为诺曼底公,下为诸男,再下为武士,再下为农民。农民不能离开他所耕的地,也不能离开他所事的主;他实一可怜的农奴。在诺曼底,武士及农民俱不能自由的易主而事;不像在属地性较轻的盎格鲁·丹麦的封建制度之下,许多自由农民是时仍可自由的改事一个新主。因此之故,诺曼社会的自由不特比斯干条那维亚的小,且还不如盎格鲁·萨克森的;但要比两者为安定,平时及战时之组织亦比两者为严整。

    诺曼君主制度

    诺曼底的军事社会制度固较萨克森英格兰的更为严格的封建,然政治制度则没有后者那样的封建。诺曼底公对于所属诸男所享的一种权力,有非封建制度极严格的各国国王所能望其项背。封建法兰西的国王对于诺曼底公仅有一种模糊含混的宗主权,在诺曼底公的领土内或别的省分内,他并无一丝的权力;他的权力仅限于巴黎周围,王室自领的一块小小采地。诺曼底则和法兰西不同,诺曼底公在辖境中的地位实不仅一封建主,他已近似真正的君主。诺曼底的所以能有些真正君主制的性质当然是由于诺曼人自己的进化,因为斯干条那维亚及法兰西从未有过这种制度。威廉及他的诸子到英国时把诺曼底本有的君主特性移植英国,而英国在中古时遂成为和法、德、西班牙不同的一个君主国家。

    在诺曼底之境内,男土俱不甚大,没有一个男能有单独和诺曼公较量的大力。英国自守教者爱德华后变成伯土政治,法国此时亦由几个大诸侯割据称雄,但诺曼底则绝无此种尾大不掉的分裂景象。诺曼公在自己的采地内固委有管产司(bailiff)以经营田地之私事,但此外另有处理公务的官吏,性质和管产司绝对不同。这种官员叫做“子”(“vicomtes”);他们征收诺曼公的赋税,统率他的军队,主持他的法院,并维持他的治安。法兰西王则并无此种官员。日后诺曼子和英吉利邑官混而为一,于是邑官的地位更高卓,而成为中古英吉利君主国的台柱子。诺曼财政亦为欧洲之冠,诺曼公因此亦实力充裕,且能征收钱币以自给。法兰西王所得之租类皆粮米杂物;因之征收极感困难,且无钱币之实惠。在诺曼底,铸币为诺曼公专有的特权,别人不敢尝试。私人建筑堡寨须得他的允许,他也可以收管。私家的战争虽尚未为法律所禁,但诺曼公之实权亦足以使私战减少。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1066年侵英的敌人不特是一群四海为家的冒险勇士,不特是目的专一统率集中的队伍————诚然这是成功之一因,————且也是欧陆组织最完善的国家。这种组织在初起的英吉利当然会有自由的发展。比诺曼制度更有重要关系的,则为诺曼公及其臣民的思想及行动的习惯。威廉本是一个私生子,在诺曼底继位为公的权利也极不完全;所以当他八岁即位之时,国内骚然,而封建之纷乱达于极点。但他竟能把反叛好乱的诸男一一削平,恢复诺曼底的治安,更强人民以服从主上。马上得来的教训,在侵英之前,盖早已深印于威廉脑海之间。

    诺曼教社

    最末,但并不是最不重要,则有教社及诺曼公的联盟关系。诺曼底后期的诸公曾推翻丹麦人的窝登,而信奉法兰西人的基督;他们重建寺院,恢复主教区,并捐助甚厚。他们所得的报酬即是全体主教及大部僧正的任命权,因此之故,教社的领袖都是诺曼公的政策的执行者,甚有服僧侣服而与一般的男同样效命疆场者。威廉的弟弟鄂多(Odo)为威廉最孔武有力的臣民,然当少时即受威廉之命而为巴叶(Bayeux)的主教。威廉侵英时,鄂多亲率百二十武士相随。因为教社反对以刀杀人,他遂愤然弃主教之笏于海斯顶斯之血丛中。

    但诺曼僧官中并不都如鄂多的残暴;其余的大都值得我们的尊敬。从11世纪初叶起,宗教改进之运动颇为轰烈,即克吕尼的寺院复活运动亦受诺曼底诸主的鼓励保护。诺曼底本和宗教及学问的意大利中心相隔辽远,邪教式或耶教式之野蛮状态宜可在此继续生存,不受世外的影响;但竟有著名的寺院如柏克(Bec)等,昌荣繁盛于此间,而阿尔卑斯山以南的最大学者亦会远道游息于此者,则诚诺曼人之幸,而亦即英吉利人之福。巴味亚的郎佛兰克(Lanfranc of Pavia)及亚俄斯塔的安瑟伦(Anselm of Aosta)皆相继曾为柏克的方丈及坎特布里的大主教。此亦正可为中古时代宗教及学问皆有世界性的例证,而适与普通生活的地方性相反;宗教及学问无国界,而普通的人则终世僻处故村,为农奴者固不能自由行动,即自由人亦因交通乏术之故而无可迁移。人与人之间因地势的阻碍或社会上的阶级而无法互相往来;但国家的界限则反不存在。郎佛兰克及安瑟伦将罗马法及宗教法(Canon Law),以及当日最新的神道学及哲学,自意大利传至诺曼底,更自后者传至英吉利;但无人把他们看做“外国人”。在大学时代以前,寺院如柏克等本为学问的中心。同时,建筑术亦正在诺曼底留下一伟大而不可磨灭的景象。虽则石建的堡寨要到12世纪时才盛,然当威廉往英之时,我们今日习知之诺曼礼拜寺及大礼拜堂已在一一兴建。

    安塞姆像

    安塞姆(Anselm)(坎特伯雷的)(1033或1034——1109),中世纪占统治地位的经院哲学学派建立者,上帝存在的本体论证明和苦行赎罪理论的创始人。少年时代受过良好的古典教育,1057年离开故乡去法国贝克,进本笃会隐修院,1060年成为修士,1063年任院长。1078年成为贝克大隐院院长。英国诺曼王朝征服者威廉是贝克隐修院的施主,将在诺曼底和英国的土地捐献给隐修院。威廉二世于1093年提名他担任坎特伯雷大主教。

    残暴及纷乱

    在某几方面,诺曼人固高出于野蛮的欧洲,但我们尚不能承认他们为文明人民。虽少数僧侣博学多文,但上流社会尚不知文字为何物;除了僧侣以外,尚没有法学家,及别种有学问的职业;中古后期的奢丽,美术,商业,及武侠之风此时亦尚未出世,初期男族的木寨或偶有的石筑高塔(“donjons”)尚说不到奢丽或美术。而且诺曼人的不讲人道亦正如当日英格兰的盎格鲁·萨克森人或丹麦人;且因为较后者勤劳好动之故,所犯的残暴行为更比后者为多。他们常对叛逆或俘虏有断手剜足挖目之刑。屠城洗劫之事亦数见不鲜。凡此种种,不幸的英吉利人瞬即亲受其祸,而知为诺曼人战术之一部。诺曼人当时虽已为笃信耶教的教徒,然于人道方面,则与野蛮的外琴人曾无多少出入。他们所长者即知识及组织的能力。教社曾教此辈野蛮人以组织社会的方法。他们日后之能一跃而讲人道及公平,由于教社本身的教训及所示的先例者少,而由于此种完美的社会组织者倒多。

    我们于诺曼人之征服地及他们的故国间亦不能不严加区别。诺曼公的权力一移植于英国后便能置“王之治安”于磐石之安;但在诺曼底本国则仍脱不了中古时代封建省分所通有的种种现象————纷扰,不靖,及公私战争。我们不能因为在理想上人人应感觉到耶教社会的一统,而断定中古世界之能安全和平。那时固无近代种族相仇之观念,及大规模的民族战争,即法兰西及德意志也因交通不利,及组织不备,而不能有爱国心的产生,也不能举族互战;但德法俱永沉于内战之中而不可自拔,无数的小封建国间因封建主个人野心勃勃之故战事永不绝迹,而且都残暴异常。在封建世界中,邻与邻间,只有仇怨及斗争,而死亡横逆之来几如家常便饭。但在诺曼诸公的心目中,他们总不绝的希望以改进生活的状态为他们的职责;他们如果能于易守的岛国做到这一点,他们自不难于数世之后,建立一个比乱七八糟的中古王国较好的社会。

    守教者爱德华

    是时,英吉利的人民虽已不受人之压迫,而绝不想法增进岛民的团结,或设立一较强的王国。克弩特的诸子不能维持他的海上帝国,也不能以统治丹法国之法统治英吉利;英国已复入威塞克斯王室之手中。继王英国者为爱德华,后世谥之为守教者(The Confessor)。他的父亲即无勒德的爱衰尔勒德,母亲爱马乃诺曼公理查一世之女。[1]

    英吉利王室之复辟固然推翻了斯干条那维亚人的统治,却不能重新将盎格鲁·萨克森国导入进步之路。王室易帜之时诚为英吉利人中兴英吉利国之绝好机会,如果入承大位者为阿尔弗勒那样人,甚即哈罗德那样人,英吉利之统一和改进殆可不需诺曼人的费力。但守教者在心坎深处实仅一个法兰西僧士,而不是一个英吉利国王。只有他所习知的新派诺曼僧侣的宗教生活能鼓动他的热忱。他因避丹麦人之故从幼时以迄中年皆流亡在法,在诺曼寺僧间过生活。他本一半是诺曼人;在莅英即位之时,其英吉利人的器度殆比查理二世在多维(Dover)登陆时更少。他当然以法语说话,即于思想时,恐亦逃不了法语。他所做的一些事及所未做的许多事都是替诺曼征服做预备工作的;做这预备工作也即是在历史上他的惟一使命。

    诺曼人在英的势力

    他的政策即是引许多诺曼人入英国的教社及国家。他半生所接触的既尽是诺曼人,气味相投的,和友好的,也当然脱不了他们;且欲抵抗高德温之擅权,他也不能不养成一班亲信人物为后援。高德温时为威塞克斯之方伯,位高权重,而势更大,爱德华之得被举为王,由于他的力量居多;他当然更希望操纵宫廷间一切大事。如无诺曼人相助为理,爱德华实没有抵抗这样一个重臣的能力及意志力。

    爱德华把好几个诺曼人升做了主教,其中的一个,朱米爱泽的罗伯(Robert of Jumièges),则为英国的大僧官。色塞克斯的各埠为通大陆的要道,爱德华把它们也委托诺曼人管理。因赫勒福德邑(Herefordshire)归诺曼伯剌尔夫(Earl Ralph)统辖之故,威尔须边地(Welsh March)亦得和诺曼人接冲:剌尔夫则以新的军事制度传入那荒远的林邑,而他的从者则贪暴凶猛,居民咸有戒心。他及他的武士所筑的许多私家堡寨亦为萨克森自由人所侧目而视。他又想教萨克森豪贵鞍上作战之法,以御威尔须人;但英人拒绝受教于剌年夫或任何人。他们的没有学得骑兵战术,实为海斯顶斯败绩之张本,而国运亦莫可挽回。

    守教者的朝臣及宫中牧师亦概为诺曼人。在伦敦的中心,在窝尔河(Wall Brook)之口,卢昂(Rouen)的酒商亦自辟一专用码头。威廉在拍汾息(Pevensey)登岸时,他实不是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诺曼派政客是时在英吉利已有25年的历史,而诺曼方法及习惯亦早为英人所习知而敬畏。

    爱德华所忘了做的事情比他所做的事情更可以说是诺曼征服的预备工作。第一,他虽和高德温的女儿行了结婚典礼,但他总不肯失了僧士的贞洁。因此他没有子嗣,因此亦留下了一个王位继承的问题。第二,他始终没有统一全国的行政,或改良全国的法律及制度。统一行政和改良法制本不是容易的事情,也许只有像征服者那样伟大的武人能够胜任,但爱德华连试都没有试过。

    割据的状态

    统一最大的障碍即是方伯分治六大伯土之制,而王家的官吏不能分辖各邑。固然这不是爱德华时代的新制,固然英国自罗马人去后从未真正统一过,固然德法当时之分裂割据或且甚于英国;但爱德华之机会很好,他有20年小康之局,斯干条那维亚人已去,而诺曼兵未出;英明的君主应可乘此太平时间而尽力于国力之统一,才可防患于将来。但爱德华则不但不此之图,而他的政策————如果可以说是政策————适足以增加南北间的恶感及地方主义。他专利用北方麦细亚及诺森伯利亚两侯的嫉妒心以制服高德温的威塞克斯及同族的南方各伯土。

    戈德温印章

    戈德温(?——1053),韦塞克斯伯爵,忏悔者爱德华统治初期英格兰最有权势的人物。原为克努特大帝的宠臣,约在1018年被封伯爵。1042年,忏悔者爱德华即位,在其当政初期的11年中,由戈德温掌握实权。1045年与戈德温之女伊迪丝结婚。1051年放逐戈德温家族,并休弃了伊迪丝。他由于将政府中的高职给予外国人(特别是诺曼底人)而迅速失去民心。1053年,戈德温聚集大量兵力反对他,迫使他恢复戈德温家族领地,并放逐许多异族宠臣。同年戈德温死后,忏悔者爱德华的儿子哈罗德成为左右王国的人物。

    高德温

    藉了用甲制乙的方法,爱德华有一次居然把高德温全家逐出国外。但到了次年高德温和他儿子哈罗德即自佛兰德斯(Flanders)及爱尔兰相继反攻。他们在海峡各埠上岸剽劫,作战情形亦残暴异常;但南英之人毫不为愠,且仍起而附和。好航海的人民群趋海峡的各埠而加入高德温父子的船队;色塞克斯及色来(Surrey)的队伍则向伦敦进行,而誓与高德温伯共生死。他的船队上航泰晤士河时,伦敦人亦让它们在桥下一一过去而不加阻挡。此地此时,爱德华不得不和他为城下之盟,而人民仍无一人肯为国王效力。高德温的主要诺曼敌人逃开英国,而高德温家所有的领地及官爵也一一恢复。

    爱德华朝政治的动机极暗晦而难以明了。我们所有的证据多是破碎不全,而近代历史家之尽知可以得知之证据者又往往各异其说,对于主要人物性格及政策的估计往往截然不同。大概反诺曼的空气当时到处浓厚,所以高德温被逐后之一年内即会受重大之欢迎而回国。但我们如称呼高德温或他儿子哈罗德为全民族的英雄,则又有误会之虞,因为我们所知的民族观念当时尚未存在。威塞克斯之人,塞汶流域之人,及丹法国之人也许都可以痛恨诺曼人,但他们彼此之间既不认识,势不能共同的矢忠爱国。就全部论起来,在11世纪时一定不会有人说过群起卫国的大话,因为即说了,也是没有人能懂的。要是英国人能懂一致捍卫国家的意义,则数千披甲之骑兵又乌能以海斯顶斯一战而征服全国?而支配一切?

    高德温于荣归后之次年即死了。他把操纵国王的大权,威塞克斯的伯土,泰晤士河以南人民的好感,及散居各邑的采地全数传于他最强最能的儿子哈罗德。采地的积聚尽为30年中的成绩;高德温所用以取得采地的手段诚亦不堪一问。他本为色塞克斯一平常豪贵,并无所有;然竟能于短时期内权富甲全国,又能举而传诸爱子,他当为一大人杰。可惜我们所知关于高德温之事太少,我们无从估计他的性格及事业。

    爱德华的末年

    高德温死后之13年内,国王竟不敢公然违抗哈罗德。是时均势之局面已成,真正的统一亦无从着手。诺曼人本未全体撤退;麦细亚伯爱底温及诺森伯利亚伯摩加(Morcar)即不至公然与哈罗德为敌,至少也是异己势力的代表者。东盎格利亚伯土固属于他弟弟求司(Gyrth),但因为其他两弟斯汶及托斯替格(Sweyn,Tostig)太不成器之故,哈罗德总不能以高德温氏子弟分布全国,而收统一之功。

    爱德华在韦斯敏斯忒新宫中薨逝时,重整萨克森英吉利旗鼓之机会盖已过去,而政治颓败之状况则如上述。盎格鲁·萨克森诗及散文之衰萎亦正如政治之颓唐。诺蔓征服绝对不是盎格鲁·萨克森文风不振的缘由,因为文风本已不振。与其归罪于诺曼征服,还不如归罪于半世纪前之丹麦征服。不过诺曼征服当然断绝了盎格鲁·萨克森文学复活的可能。

    韦斯敏斯忒及伦敦

    守教者同亨利三世,六世,及其他“不幸的圣徒王者”一样,他也传下些足以末减政治失败的罪的成绩。韦斯敏斯忒寺固经后代重建,但它之所以能占宗教史上的重心且兼为政治发动的中心者,则仍要归功于爱德华的初步建筑及慷慨捐助。他为追念圣彼得起见,先于离伦敦城约二哩许之荆棘丛中,依泰晤士河而造一大寺。为接近圣寺起见,他更将王宫自城中迁至寺之附近。宫殿之迁至韦斯敏斯忒于英吉利日后的历史有重大的影响;日移月易地政治的重心亦由威塞克斯的旧都温彻斯忒迁至伦敦区域。然最妙者韦斯敏斯忒又和伦敦城不在一起。如果诺曼诸雄主道过伦敦时也像萨克森诸王之驻跸于城内,则伦敦城中方起的政治独立将不待长成而即被摧残。伦敦人所享之政治自由为日后英吉利自由之保障,自约翰起直至斯图亚特朝都是如此。如果伦敦城之自由不得长成,则英国将无从为自由国。因此之故,不兰他基奈时环绕王宫而起的诸种衙署幸而在韦斯敏斯忒而不在伦敦城内。虽然,王宫之所以在韦斯敏斯忒也并不由于任何政治上的先知,而由于偶然的机会,及守教者的虔诚之念。

    在萨克森时期的末年伦敦重又成欧洲商业的中心;罗马人去后,尚为第一次重占此种地位。此时伦敦在别的英吉利城市中正如鸡群鹤立。在罗马人的旧城郭中,大街小巷亦逐一铺设;今日伦敦城中的街道仍大多沿当日之遗址。是时之房屋尚用木料,有许多仅是市棚而已。房屋之后面及四方亦甚多空地。但城中热闹之状况,及五方杂处之情形则那时即然,而伦敦日后的伟大亦一若已肇始于此时者。斯干条那维亚人,佛来铭人,日耳曼人,及诺曼人皆占一部分之势力,而东盎格利亚人则为平民中之最有势力者。紧靠城墙之外为各种耕牧之地,专为市民养植食物之用,有猎地(Moorfield),五金匠地(Smithfield),及其他各种地之分。藉泰晤士河诸支流之水而转动的水磨之声则亦遍闻于城外。城北为林木甚茂的山冈;有圣约翰的林(St. John’s Wood)有罕普场(Hampstead),有恩飞德猎场(Enfield Chase),再远些更有赫特福德邑之诸林。伦敦的诸封建主俱食采于是,而战士式之商民则于此猎射鹭鸟,牡鹿,野猪,及野牛之类。

    哈罗德之继立

    贞洁的爱德华死后,王位承继问题纠纷不已。最近的嗣续当推幼王子爱德加(Edgar the Atheling),但他是一个幼童。如果英国是时组织较为完善,而民族思想已经发达,英人尽可立此幼童为国王,而竭力拥护。但是时为封建的世界,大家最怕因立幼君之故而酿起无政府状态;爱德加的奥援薄弱,羽党全无,更减少立他继祚的可能。大家于是拥戴经验宏富,而权力伟大的哈罗德以继故王之后。哈罗德虽与王系相距甚远,但从母亲方面,他也可绍斯干条那维亚诸王的血统。他更有能力及南英的采地,教他来应付乱世,当然似乎要比爱德加多些希望。[2]

    哈罗德如能摈绝亲御大宝之念,而为幼王子的摄政,也许可绝外王的觊觎,而使他们无可借口。但哈罗德之承继王位,即为不智之谋,亦不能谓为篡夺。英吉利向不牢守王位世袭的大法;弃孺幼而不论又为极普通之事;守教者临死时曾指名以哈罗德为后继者;贤人会议又尝举他为王。斯干条那维亚及诺曼底固借口他的篡夺而兴师问罪;实则即幼王子继立为王,恐它们也会来侵。须要守教者自己有后,方能使他们无从借口。1066年秋,诺威王哈德拉达(Hardrada)及诺曼公威廉竟同时大举人寇。英吉利本已久为斯干条那维亚及拉丁欧洲之争地,至是年而竞争到了最要的关头。如竟有一方来攻,哈罗德或能应付裕如;但在两面夹攻之下,他竟至一蹶不起;而诺曼人因能力及命运都在他们方面之故,竟为惟一的胜利者。

    威廉之争立

    威廉对于王位的继承权————如果不应忽视的私生关系可以忽视的话————从世系上说起来,比哈罗德要强些,比幼王子则要弱些。但贤人会议所推举者为哈罗德而不是威廉,威廉更有何说?威廉之所以能博得当时耶教世界的同情者乃全凭几种可以深中中古人心的理由。这种偏面的理由绝不能令近人信服;但哈罗德在中古时代之数世纪中竟被世人视为伪誓的篡君者即凭这种偏见。

    第一,威廉声言爱德华曾于某时指定他为嗣君。也许当时实有此事,但爱德华的最后意旨则确是哈罗德而不是威廉;而且承继权之决定操之于贤人会议之手,而不操于垂死的国王。第二,当哈罗德流亡在外时,他曾在威廉处住过;威廉竟利用这个机会,而勒令他指了某种神物立誓为威廉的人,立誓帮他(威廉)去取得承继英国王位之权。在当时人眼光中看起来,誓言固神圣不可侵犯者;在他们的日常生活及法律手续,誓言的地位比在近代社会中要高得多。在近代人看起来,或只觉得威廉的缺德,哈罗德因逃亡而避居于诺曼底则实为威廉的上宾,又乌能乘人之危而强人作不利于己,不利于幼王子,不利于国家的宣誓?强人将他自己的利权及民族自决的利权宣誓断送?然中古人士则深中宣誓神圣观念之毒,而深恶哈罗德为伪誓者。中古及近代伦理观念之不同,此亦一点。

    第三,威廉更反对哈罗德为斯替干德(Stigand)的庇护者。斯替干德曾由高德温派不规则的委为全英的大僧官;大陆上的教皇派则把他看做异端者流,因为他曾和伪教皇发生过关系。大陆上喜尔得布兰德的时期本快要到了。他虽然还没有做教皇,但他在罗马的势力已很可观;他在威廉和斯替干德的冲突中,他帮了威廉不少。教社中喜尔得布兰德一派本以清规为重,而向不满意于英国耶教徒的随随便便;他们盼望英国的僧侣能不结婚。他们和高德温派向有恶感,而和诺曼诸公则向为同盟。教皇的赐福和旗帜于威廉实为极有用的一种帮助,没有了它们,威廉的远征将完全流为武装寇盗,而没有一点十字军的气味。

    在封建时代,小国群立之时,诺曼底算做欧洲的一大强国;而它的主政者亦熟知国际政治的复杂微妙之处。威廉在攻英之先已于其他各国尽力宣传其政策,取到它们的谅解;故他尽可放心攻英,而不虞邻国在后方捣乱。凡此种种,威廉正不弱于600余年后之同名者。哈罗德则因不谙宣传及外交之故,竟无人能表示同情。当用法语之封建世界联合而侵略英国时,他们实不啻加入一个受大统领主持的盗党,但他们尚自以为在替天行道,扫除不忠,不义,不信的哈罗德咧!

    征服者威廉

    威廉的军马

    在拍汾息上岸的军马武器并不是封建的征集,虽则参加的人员皆充满了封建精神,且希望在征服国得受封建地的颁赐。在封建法之下,威廉并没有召集臣下于役远方的权利,因为远征英国势必超过40日之限。但许多诺曼男及武士,及不属于他的不列颠尼及佛兰德斯的男及武士皆自愿在他的旗帜之下从征英国。1066年之师不啻一合伙公司,而以瓜分英国为目的。此正与克伦威尔之征爱尔兰相仿佛;此役在17世纪时亦视为宗教的工作,而从军的权利亦为分得若干土地;战前所举之债甚有以战后所可获得之地为担保者。在1066年之春夏两季,威廉及同盟各家已在发帑建造舰队,为航运之用,因为披甲战士而外,受过训练之战马亦须运过海峡应用,庶几可以突破哈罗德禁卫军的坚盾。

    征英的军队并不浩大;当时所赖者为质量而非数量。在那时候,即军官们亦不能详数军队的数目;但据近代史家的估计,则总数决不会过万二千人,骑兵则最多占一半。此数大概不会有误,因为日后英国被征服者所瓜分时,得赐地的诸侯武士总数确不过5000,而这5000人中当尚有在海斯顶斯以后始至英国者。以人口已有百五十万右左的大国而会被区区万余人所克服,且永永被所镇压,当时英国政治武备之不修明,而诺曼人之比较优越亦正可窥见一斑!

    威廉在佩文西(Pevensey)登陆时的情景

    在英格兰东南沿海的佩文西环礁湖的浅水滩,一支至少有7000人的诺曼军从大约700条船上下来登陆。登陆并未受到任何抵抗,因为英国军队已因挪威对北部的入侵而受到牵制并转移了;诺曼军队因此就能在无一伤亡的情况下建立了一个安全的登陆点。

    威廉的幸运

    威廉之能取胜于海斯顶斯一半也由于机缘。在战前之六周内,逆风使他的船只无法开出,因而留居港中。在此期内,诺威王哈德拉达率领大军重登英陆,于距约克二哩许之地方一战而败爱底温及摩加两伯及他们所临时征集的土著军队。哈罗德本在南方紧守海岸,以防诺曼舰队之来侵;此时他不得不暂去北方抵御强寇。他的禁卫军本为全欧当时最优的乘马步兵,是时全军北驰,突至约克城门之前,而歼诺威人于斯坦福德桥(Stamford Bridge)旁。三日之后,威廉已在拍汾息登陆。

    海斯顶斯之战

    哈罗德之战胜斯干条那维亚人为诺曼人除了大敌,但他自己的元气反因而大伤,战殁于斯坦福德桥下者极众。他闻南方有变后,即率禁卫军驰返伦敦,计程4日,到伦敦时为10月4日。北方疲于战阵之军队,因步行故,到达较缓;西南临时民军则尚未来到。哈罗德决定即以禁卫军为中坚,以东南各邑之豪贵及民军为外附,而和威廉战于色塞克斯。以步兵和骑兵交战,步兵势必取守势,他所以率领他的队伍通过安得勒兹韦德(Andredsweald)树林,而进至林边一个山上。此山顶上日后即巴特尔寺及巴特尔村(Battle)所在之地,离海斯顶斯仅有六哩许;然在当时则既无居民,又无名字,仅有“灰白色的苹果树”足资辨认而已。

    导致黑斯廷斯战役和诺曼征服的故事

    始于约1077年的贝叶挂毯(实际上是一幅刺绣)描绘了导致1066年黑斯廷斯战役和诺曼人征服英格兰的故事。挂毯上的这个情节描绘了英国人哈罗德在发誓忠于诺曼底公爵威廉。在诺曼人眼中,哈罗德以后违背了他的誓言,在忏悔者爱德华去世之后,他登上了英格兰王位。

    黑斯廷斯之战场面

    入侵者的武器战术固远胜于守山者,但攻山亦至不易,几不能竟日而成功。攻守二方其始固同出于诺尔狄克战士之祖先,只因政治社会制度之不同,故战术的发展遂各异。诺曼武士及英吉利禁卫军所用之防身甲大致相同;其始俱为简陋的环甲,其后俱为便于乘马起见,将下端裂开。两方所戴的头铠俱为锥形的,也各有鼻甲。两方所用之盾本为圆形的,但为乘马时便于保护两膝起见,今已作鸢形,两膝处可以下垂。两方除了专门的战士以外,也各有半披甲或不披甲之军队参加作战;在英吉利方面,各邑之民军(“fyrd”)即属于此类。但除了上述各端外,两方再无其他相同之点。盎格鲁·丹麦人于放马在背方后仍徒步作战以盾为护,而以丹麦人旧日所用之长斧拼命向前劈去。哈罗德力砍敌人时即用此斧。诺曼人则高坐于马上而能并使长矛利刀,以矛戳人,而以刀下砍。但诺曼人的骑兵战术,虽十分优良,尚难以制胜,因为山上禁卫军的“盾墙”仍是无法冲陷,幸而诺曼战士,在战术方面,实兼新旧之长;他们从法兰西骑士那边学得了骑战后,仍没有忘了斯干条那维亚人矢射之技。盎格鲁·丹麦人则早已忘了矢射之法。这种矢射固然及不到日后克勒西(Crecy)长弓队的优良,但在当时之英吉利则已为无人可及的绝技。诺曼人于乘马直冲之余,更不断的放箭射敌人。以步兵而当骑兵,再加以放射的兵器,则虽勇者亦难成功,在滑铁卢之战时英国军队有放射的兵器以攻法国身穿胸甲之军队;但在海斯顶斯时,则英法间所用之武器刚刚相反。

    日终天黑之时,哈罗德及禁卫军已全体战死于山上,好像苏格兰人殉君同死于夫罗登(Flodden)时一般。幸存的民军中心本极厌弃战事,于是一一循安得勒兹韦德林中的途径,而偷偷的回到远离的故乡去了。

    附 1066年争承继权各君的世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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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参阅章末所附之世系图。

    [2] 诸王世系,观本章末附表。